北京长峰医院的火灾事故备受关注，29人遇难，院长等相关负责人被刑拘，挂牌新三板六年后被停牌。
事件仍在持续发酵中。在灾难的背后，长峰医院也被扒了个底朝天：坐拥20家连锁医院，负债超4亿，多家子公司曾因消防问题被罚......
关于医院的相关问题，早已不是只有医患关系紧张的问题了。注销、裁员、投资融资失败、破产重整或清算等，都屡见不鲜。
在山西，孝义市人民医院的命运，也因牵涉一场融资租赁违约事件而在破产清算的边缘。
01
遭数家公司追债，
孝义人民医院、孝义城投等债务违约
4月13日，多位租赁机构人士向相关媒体反映，自从2018年上半年起，孝义城投、孝义市人民医院等陆续开始发生租赁债务违约。
而这场债务违约事件，要从2017年说起。
据了解，自2017年上半年起，孝义城投、孝义市人民医院、孝义市热力公司等融资及担保主体大规模举债，资金投向孝义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以下简称项目）投资合作。但之后因相关合作公司出现违约导致项目出现停滞，并于2018年上半年开始暴露出债务问题。
根据公开信息查询，孝义城投、孝义市人民医院、孝义市热力公司融资及担保主体因为融资租赁债务违约问题，涉及数十起诉讼。
据不完全统计，因为债务违约导致发起诉讼的租赁机构包括：国药集团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药融租”）、长江联合金融租赁有限公司、上海祥达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中民投健康产业融资租赁有限公司、平安国际融资租赁（天津）有限公司等。
在这些涉及的诉讼中，多数租赁机构相关融资租赁业务的实际融资主体为孝义人民医院，孝义城投为担保方。个别机构业务涉及的融资主体为孝义热力公司等。
在2022年11月9日，一份由中国裁判文书网披露的孝义城投等与国药融租的融资租赁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中，详细披露了国药融租与孝义市人民医院、孝义城投等具体合作模式。
判决书内容指出，2017年6月20日，国药融租公司（出租人、甲方）与孝义医院（承租人、乙方）签订《售后回租合同》。
2017年7月3日，国药融租公司向孝义医院发出《起租通知书》，确认2017年6月30日为起租日，《起租通知书》中的实际租金支付表载明租金本金6600万元，利息1207.8万元，租期自2017年10月10日起至2022年6月30日止，租金期数20期，每期租金金额均为390.3万元，共计7807.8万元。
同日，国药融租公司（债权人）与孝义城投公司（保证人）签订《保证合同》，主要约定：就上述《售后回租合同》孝义医院承诺为承租人履行主合同约定的全部义务向债权人提供无条件的、不可撤销的连带责任保证。
判决书披露，合同履行过程中，孝义医院支付了租金支付表第1至14期全部租金。从第15、16期租金开始出现逾期。
上述孝义市人民医院相关人士确认，彼时医院融资的钱全部转给城投公司，医院并未实际使用该资金。
于是，孝义人民医院、孝义城投、孝义热力公司因债务违约，遭到数家租赁公司追债。
、02
协调陷入僵局，10亿债务本金难追回
此后，该事由孝义市金融事务服务中心在统一协调处理租赁机构化债事宜。
2022年4月份，孝义市金融事务服务中心给租赁机构发布了《关于化解孝能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融资租赁债务事宜的情况通报及协调意见》（以下简称《化债意见》）。
《化债意见》给出的解决方案之一是：由政府协调、一次出清。由政府出面协调，各债务主体向本市民营企业融资，在短期（100天内）以一次性解决各融资租赁债务人本金的方式彻底了结所有融资租赁债务。前期已支付给债权人的本息、服务费、保证金等，均包含在本金范围内。
此方案遭到多家租赁机构的反对。租赁机构如果同意该方案，就意味着前期已经收取的利息均要“回吐”冲抵未偿还的本金。对于部分国有租赁机构而言，会造成严重的资产损失。
方案二则是市场化、法治化出清。若各债权人不接受上述协调方案，则完全按照市场化、法治化的原则，遵循法律途径，由各债务主体彻底通过破产清算、破产重整、撤销清算等方式，按照清算或重整结果，依法依规解决上述债务纠纷。
但现实是，尽管在项目前期的启动资金投入高达18亿元，但因到货设备已闲置多年，几乎报废，设备初步估值微弱，可收回的资金极少。
而各欠债主体的目前情况也多半是资不抵债。
热力公司本就是成本倒挂、长期亏损补贴单位，去年因煤价暴涨亏损更加严重，至今仍有3亿元以上亏损。
孝义人民医院因债务问题被多家租赁机构诉讼，也导致医院账户、全部资金被多家法院轮候查封。甚至包括职工工资、抗疫资金、医保账户、医疗物资采购款等资金全部被冻结，已处于彻底瘫痪状态。目前，已由孝义市儿童医院对人民医院紧急托管，维持基本的生存状态。
但关于债务本金，孝义方面称，存量的融资租赁债务本金超过10亿元。
因此，在债务金额比较大的基础上，极有可能资不抵债。一旦资不抵债，可以进行破产清算。但是，又因为孝义人民医院属于当地公用事业单位，因此实际处置中破产清算难度较大。
方案一债权人不接受，方案二实施难度大。所以，谈判了近一年，依然无果。
03
违约背后，是汉能早已显露的大败局
孝义人民医院、孝义城投等债务违约的背后，是孝义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的停滞。
而该项目的合作方，是昔日中国光伏产业中的领军者北京汉能控股集团（以下简称“汉能集团”）。
公开资料显示，汉能集团是一家全球化的清洁能源跨国公司，全球薄膜太阳能发电领导者，入选“全球最具创新力企业50强”。2014年8月，汉能更名为“汉能薄膜发电”。集团在国内多个省份以及非洲、欧洲与中东、亚太等地区设有分支机构，业务横跨膜太阳能发电及水电、风电等领域。
集团掌舵者是李河君。李河君曾以1600亿元身价入选《2015胡润全球富豪榜》，登上中国首富之位。
2019年10月9日，汉能集团被曝出欠薪，总部维权讨薪群人数就超过了2000人。此事，意味着汉能集团的大危机全面爆发。
但汉能集团的危机，早在2015年便已显露。
2015年5月，汉能集团遭遇港股市场的做空运用，被质疑涉嫌操作股价，因为存在大量关联交易，随即香港证监会对其进行调查。当日，汉能股价以洗仓式下跌近47%，瞬间蒸发了1440亿港元的市值，随后紧急停盘。
同年7月，香港证监会停止汉能薄膜发电的股份买卖并且不得复盘，随后汉能集团开启了长达四年的停牌之路。当年，公司全年亏损122亿港元，接近前四年盈利总和的两倍。
后经查，停牌危机爆发的原因就是汉能薄膜发电与母公司汉能控股集团的关联交易，简单来说就是“左手转右手”“自买自卖”。（前文讲到的，孝能移动能源产业园的停滞是因汉能控股集团牵头合作公司出现违约。如此来看，此次牵头合作公司也极大可能是其自身的资本运作。）
李河君（视觉中国供图）
在汉能集团的业务中，世界晋商网注意到了集团大面积铺开的产业园项目。
自2009年起，汉能集团先后两轮“大干快上”的产能扩张在全国20余个城市开设生产基地。众多产业园中，汉能集团设备少有交付，大多陷入停滞。
在多地的产业园园无法交付且政府即国企的巨大欠款无法收回后，汉能集团与各大地方国有企业的借贷纠纷不断。
细细来看，这些借贷纠纷案件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即汉能集团与地方政府签订投资开发协议，由政府推荐当地企业作为第三方投资平台建设基地产业园项目，而汉能集团未能在约定时间内进行还款或者履行承诺。
“我认为这就是一种资本运作行为。汉能集团没把重心放在练内功的方面，还是想希望通过资本市场、通过地方政府实现快速扩张。”来自国内某科研机构的学者皮一平对本刊说。
然而，在被众多地方政府和企业告上了法庭时，汉能集团却仍然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可以合作的政府对象。
一位来自国内另一家薄膜太阳能企业的高管向本刊分析，汉能集团仍然搞产业园的策略是，把所有合作搞来的钱通过出售生产线和设备的方式揣到自己的兜里，“如果他们没有被停牌的话，其实业绩还是很漂亮的，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他们自己那里买的，所以相当于是把融来的钱直接变成汉能薄膜的收入了”。
04
行业“潜规则”？融资被指政府行为
既已有前车之鉴，孝义市政府及相关企业却仍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2017年3月16日，在吕梁发布的相关文章中介绍到，“3月15日，吕梁市有关人员，赴北京汉能控股集团考察座谈，出席了项目投资合作签约仪式。”
按照规划，吕梁孝义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总投资120亿元，产业园占地1000亩，主要包括40MW柔性砷化镓薄膜太阳能电池组件制造项目和1200MW铜铟镓硒薄膜太阳能电池组件制造项目。建成后预计年可实现产值880亿元、税收135亿元。
文章还指出，此次签约的项目，采取“产业基金 +项目”的模式，由孝义市与汉能控股集团共同出资建设。
但在《化债意见》中讲到的是，孝义城投公司和人民医院、热力公司等八家融资及担保主体利用融资租赁所筹集到的资金，全部借款给城投公司，城投公司又将全部资金投资到项目中。
也就是说，项目是由八家融资及担保主体筹资，表面并无政府的身影。
在此前市场上，这种向融资租赁机构融资的模式，部分被解读为政府行为。据了解，个别地方政府通过医院名义向融资租赁机构融资这一模式，似乎是政府相关部门、医院、地方城投平台、融资租赁公司默认的行业“潜规则”。
或是以免市场猜测，在《化债意见》中，还特别有一段话来撇清政府关系：
“有多家融资租赁债权人将融资租赁事宜界定为一种政府行为、政府负债。我市认为应属市场行为，该项目贷款、担保和资金使用的主体均为独立的市场主体，其与各融资租赁债权人之间建立的是平等民事主体之间的民事法律关系，是纯粹的市场行为。在起诉、判决，执行当中，其义务主体均是该类市场主体，而不是市政府。市政府财政预算资金不可能用于处理上述市场主体债务。”
《化债意见》同时特别强调：“希望各债权人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政府只是协调的主体而非义务主体。”
最后的结果是，
关于汉能集团的发展，走向了戏剧的尾声。
尽管李河君极力撇清债务，起炉灶成立了石农控股集团，但新公司也在去年底停止运转。去年12月，汉能系创始人、前首富李河君被辽宁锦州警方带走，汉能多家关联企业也接连走上了破产清算之路。
而孝义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及融资的结果是，项目未成，所涉企业债务违约，债权人资金难追回。
目前，政府仍在努力帮助相关化解债务问题，但关于时间，尚无人能回答。来源：世界晋商网综合经济观察报等
